今天12点更新，算早啦（。）

「玖」

 

叶秋板着手指算了又算，面向西方，神色深沉，韩文清扫了一眼，不当一回事，他们太熟了，叶秋这模样，肯定要说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欠揍。

果不其然，叶秋说：“我算了一卦，今晚我们肯定吃不上饭。”

韩文清理所当然的没理他。

他们俩在外头晃了一圈，又要再回去灵都找魂主，事到如今，议员生死其实韩文清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他担心的是魂主要拿叶秋的身体做些什么，鬼王的躯体封禁了一代代传下来的禁咒恶鬼，没有叶秋的魂魄镇压，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出大事。

叶秋摸了一头汗，耍赖不走了：“我说老韩，你知道什么叫做身高差吗？你一步我要追三步看不出来吗你，跟爷等等。”

韩文清没听见一样，依旧大步向前，根据叶秋的感应，魂主没有出灵都，但是在哪儿藏着就说不定了。

叶秋蹲在地上瞪圆了眼睛，发现韩文清真的一个打顿都没有的刷刷刷消失在了灵都曲折的小巷尽头，日光被层层叠叠的屋檐与衣服遮蔽，白日之中也昏暗的如同日暮，更是在他消失在视线之后，透出了一股经年累月的阴冷。叶秋想了想，拨了拨腕间的麒麟骨，抿唇一笑，低低念了几句咒文。

看得出，以现在的桃枝躯体强行破除麒麟骨的封印还是有些托大，叶秋眼中波澜不兴，却渐渐有血丝胀满，最后一句仿佛喉咙被铁爪掐住，一个字一个字向外吐，每个字都要花费全身的力气，当咒文尘埃落地，叶秋脸色煞白，呕出一口血来。

“啵。”

第一百零三颗麒麟骨珠青光一闪，有人形化为烟雾飞出，明明灭灭，俨然是个妙龄少女，身着深紫宫装，先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叶秋说：“小郁。”

小郁：“喵。”

叶秋：“……”

“咪？”

叶秋：“够了够了，不要给我装猫，这是三百年前的剧本了，这次有事要交代你。”

小郁飘下来，行了礼，两手一翻就是两柄巨大的石斧，似乎还有血迹斑斑，威风凛凛，杀气冲天：“鬼王大人请吩咐。”

叶秋摘下麒麟骨，递于小郁，略一迟疑，又划破手指，以桃木精气化血，凌空绘符，罩与麒麟骨上，道：“我失了躯体，法力有限，这麒麟骨与我有命格相系，你带它在灵都寻个阴气最重的地方，然后守在一旁，万万不可让旁人拿了去。”

小郁一听，倒是很可爱的歪了头，只是跟她手持的巨斧十分不搭调，眼睛眨眨，说：“谨尊鬼王吩咐。”

干完这事，叶秋一身一背的冷汗，小胖手揉揉脸：“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居然掐我桃枝，都是老韩的锅，啧啧。”

不过他在这感叹韩文清肯定听不到，却惊动了别的人。

灵都名字再好听，稀奇事儿再多，本质依旧是贫民窟，肮脏、混乱……目无法纪。叶秋这样一个富贵孩子是很打眼的，从他迈进灵都开始就被人跟上了，只是当时有韩文清这个一看就是king of 黑帮的人在，也就跟一跟，不敢下手，叶秋艺高人胆大，也没在意，然而此时此刻，韩文清不知走到哪儿了，叶秋刚强行放出了麒麟骨内的一百零八鬼之一，甚至麒麟骨也不在身上，召唤不了四凶，这可就——很尴尬了。

“小娃娃在这儿呢！”叶秋施法之后还阵阵晕眩，只觉得背后一黑，就被人从背后抱了起来，一个麻布袋从头罩到脚，隔着馊味儿的袋子被捂住了嘴。

“走走走，快走。”

“快上车，这可是一袋子金条，绝对是哪家有钱人的孙子。”

叶秋：“……”

要说怕叶秋肯定是不怕的，但是——他蹬了蹬腿——还是很想喊救命，这都哪跟哪儿啊，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啊，你们绑架的只是一根树枝啊小子们！特调局绝对不会付赎金的！

说不定还要给你们点赞。

但随遇而安是千年老妖怪的特色，叶秋摒弃掉袋子的馊味，觉得还能在这人身上睡一觉恢复精力，不过没颠簸几分钟，前面两声惨叫，身体腾空而起，凌空滚了两圈，地面上再嗷嗷两声，叶秋闲适得打哈欠，在落地前被人接住了。

韩文清扯掉麻袋，脸色黑得可以去演包青天，眉头拧得死紧，叶秋被拎着后领子荡在半空，理直气壮得无辜：“这可不是我的错！”

要是有旁人在——哪怕是韩文清的拍档张新杰这时候也要该干嘛干嘛去——能被韩老大的模样唬破胆子，私房钱都能交出来，天上天下，也就一个叶秋肆无忌惮得不怕他。韩文清深呼吸，瞪了叶秋好一会，把人放下去。

叶秋煞有其事的拍拍身上的尘土：“好了，继续走吧，鬼王的舍不是那么好夺的，据我推断，魂主也是压不住，才要找这么个教派，用人的信仰来替他把持。”

韩文清不说话，但这次走得慢了很多。

 

特调局不是没有请王杰希给叶秋算过，就叶秋刚失踪的那年，特调局干脆买了个算命套餐，天天扰得王杰希烦不胜烦，之后对特调局开价开得毫不留情。问题在于，无论易经还是紫薇斗数，洛书也好河图也好，是算不了鬼王的命数的。

王杰希只能给叶秋算塔罗牌，一个神棍觉得很神棍的东西。

……也不知道特调局要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很亏。

王杰希算塔罗牌很有打扑克的特色，一叠牌分两边，嗖嗖嗖交叉洗牌，多来几次全打乱了，再抽几抽，戴妍琦每次看见都想帮他喊一缺三。王杰希不紧不慢洗着塔罗牌，等手机叮一声提示到账，价钱不错，才慢悠悠得非常随意得抽了一张。

死神。

其实这没什么，不管王杰希怎么洗牌，怎么抽牌，只要是算叶秋，出来的都是这一张，要获得更多信息只能坑爹的看正逆位，然而死神这一张其实不管正逆都是某个方面的积极意义，所以说到底，王杰希还是瞎蒙。这次，他盯了这张被抽出褶子来的死神看了一会，突然笑了一下，给张新杰发了消息：

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

 

韩文清找到了四佬。

……的尸体，在一个阴暗潮湿又散发着恶臭水沟附近的面馆，那副本来就是年暮的身体越发僵直得佝偻着，膝盖骨凹陷，被人搀扶着，眉眼耷拉的面馆老板在狭小低矮不见天日的木房里，借由一闪一灭灯光给他上了一碗光头面，然后四佬张开干瘪的嘴，用参差不齐的牙齿潦草的咀嚼两下，吞了下去。

叶秋站在韩文清脚边，轻轻说：“他已经死了。”

“嗯。”

“我来吧。”

韩文清微微挑眉：“你？”

叶秋看起来不怎么好，面白似霜，眼中赤红未消，却摇摇手指：“不抛出饵，怎么能钓到鱼？”说完便不管韩文清，双手拢在袖子里，似模似样得走过去，敲敲桌腿，用小孩子清亮稚嫩的声音道：“这位爷爷，您掉东西了。”

因为是个小孩子，四佬和身边的人没怎么警惕，只问：“什么东西？”

叶秋把手里的东西踮脚放在桌面上：“您的纸钱呀。”

咣！

四佬身边的壮汉撞开桌子，探手来抓叶秋，叶秋身形一矮，恰恰好避开一招，窜到四佬身后，手臂扬起，肃声问道：“人既已死，魂何不归？”

人既已死，魂何不归！

连问三遍，在四佬耳中振聋发聩，只见他痛苦得倒在地上，身体成为破旧的皮囊般瘫软，而魂魄在四处冲撞，将皮肉又绞又拧，可怖又恶心。叶秋看上去小小年纪，此时此刻平静得令人毛发悚然，任四佬人不人鬼不鬼的，他跳上了椅子，坐好了，揣着小手看戏。

四佬身边的人都被吓得魂不附体，跑得跑，昏得昏，叶秋在桌上扫了一圈，捡了根木头筷子，口中吹气，即时点燃出幽幽冥火，再掷到四佬身上，轰然一闪，四佬的尸身就被焚成了一颗画满了固魂咒的骨珠。叶秋抬起头，对着虚空笑了笑：“魂主的事，知道多少说多少，不然我就把你关到你的骨头里去。”

不知道四佬的魂魄说了什么，叶秋笑得亮出了八颗牙齿，闪闪亮的白：“活人自有世间因果，可是你死了嘛，那就是在我的地盘了。”

他这样子，嘚瑟里有七分狡黠，还有三分不怀好意，韩文清一直在旁作壁上观，瞧见此幕，不由得回忆起从前。说起来，叶秋因为缺了影子，成长缓慢，认识他的一半时间，他都是孩童模样，剩下的时间的一半，又是少年模样，再剩下的一半的时间他才长到与韩文清年龄相仿。他笑起来真的跟以前一样，好像这么长久这么漫长的时光，对他来说，就是人间地府晃悠一圈一般。

连韩文清都不敢说，几百上千年来，自己一丁点都没变过。

可成年后的叶秋是什么样子，韩文清居然不过区区三年，就记不清了。

这不正常。

“老韩，别发呆了。”

叶秋踢着脚走过来拍拍韩文清的大腿：“走走走，四佬供出了四个祭坛，魂主昨天强行驱动鬼王的力量，今天怎么着也要去祭坛躺一躺，正是我们搞事的好时候。”

“……”韩文清没说话。

“？？”叶秋抬头看他，“干嘛？吓得腿软了走不动路？”

韩文清沉默的弯下腰，不废力得就把叶秋这小身板抱了起来：“往哪走，快指路。”

叶秋惊讶的瞪眼睛，然后立马从善如流的靠在韩文清身上，伸手指向西边：“日落大凶之地，走，那里必有众多亡魂。”

 ***

韩文清瞧也没瞧笑得前仰后合的苏沐秋，他记得面前这个只有样子像小孩的叶家少爷。

难搞。

于是韩文清也不迟疑，先下手为强，直接把叶秋拎起来，抱住，警告说：「小孩就有个小孩样，不要惹事。」

叶秋：？？？？？？

苏沐秋：哈哈哈哈哈哈哈。

讲道理，被我们撞见你来找小姐，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