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钟凸镜

[韩叶][架空捉鬼]遗都夜事。之一 骨花「叁」

[韩叶][架空捉鬼]遗都夜事


之一 骨花


「叁」

 

迅疾的风擦过脸和身体,叶秋尝试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调整自己的身体,但是只是在空中甩了甩尾巴。眼看离地越来越近,叶秋惨不忍睹的闭上了眼睛,心里把那只愚蠢的穷奇骂了几百遍。

“——!!”

痛痛痛痛痛痛——!

终于撞到实处的叶秋哆嗦着发出一声惨叫,两只前爪捂着自己的脸,觉得有鼻血流了出来,再抬起头简直要哭了:“老韩你怎么不长个胸,38E的来一个,你这一摸平的,撞上去多疼你知道吗?”

韩文清面无表情的松了手,叶秋喵地一声掉了下去,连忙弹出爪子挂在韩文清的风衣上,把又麻又痛的一张脸愤愤地埋在对方衣服里。

韩文清又把他捉了起来,从四楼掉下来的冲击力真的挺大,虽然是一只猫脸也疼得皱成一团,鼻头湿乎乎的,全身炸了毛,耷拉着的耳朵一抖一抖。

“少说几句废话。”韩文清不带情绪地说,不过好歹捉着黑猫的动作很轻柔。

叶秋埋头小心的用肉垫揉自己的脸,飞快说:“四佬在楼上。”

韩文清望了一眼,这栋楼比起其他几栋甚至要更旧一些,有两个门,东门堵死了,只剩下西门,墙漆脱落的大门上贴了半副褪了色的对联:“锦玉成双满院桃花色争春。”另外半幅已经只剩下一个角,没有横批。

韩文清往回走了几步,他刚刚是跟着那鬼面人往这边来,这才发现及时接住了叶秋,不过事出突然冲得太急,口袋里的一沓符纸掉了出去。

叶秋从他怀里探出头:“掉了东西?”

韩文清看了他一眼:“消失了。”

不是找不到,是消失了。

叶秋若有所思,又说起其他的来:“四佬也是那七个人之一,就是他要杀海棠,四楼是魂主的房间,阴气略重。”

“我大概看见了魂主,是刚刚主持仪式的人,戴着鬼面,行动非常快,我和他似乎互相认识。”

“哦?这倒是个新鲜事。”

他们进了门,走在狭窄的楼梯上,楼梯间也堆满了东西,只留下容一人过往的空荡,没有灯,楼梯间全靠镂空的半幅墙面采光。

叶秋把下巴枕在韩文清手臂上,颇为惬意:“那他人呢?是不是个姑娘,听说你还是个十八岁毛头小子的时候悔过婚,是不是人家给你报仇来了。”

“他是往这个方向走,有没有进房子不知道,先去找四佬弄清楚程成死的事。”韩文清步伐不停,略略低头在叶秋身上扫了一眼。

他语气不重,但意味可是很深,叶秋被他目光一扫,顿时鸡皮疙瘩噼里啪啦得往下掉,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做成猫羹似得。

“老韩,怨气很重啊。”叶秋不怕死的又接了一句。

韩文清踩到三楼转角最后一阶台阶,捏着黑猫的脖子把它抛了出去,叶秋连忙扒出旁边的木头柜子,啪叽一下满头满脸的灰,打了好几个喷嚏。

瞬间韩文清右脚踩稳,一个侧踢接滑步,紧跟着反身一拳,把躲在楼梯口偷袭的两个人直接撩翻在地,动作之快直到他们在地上打滚了才来得及喊疼。

韩文清随意站定,居高临下睨视着被他一击打得站不起来的年轻人,他看起来很——用叶秋的话来说就是凶神恶煞——但实际上漫长时光的历练给了他足够的耐心,只是一言不发的,等他们站起来。

其中一个是李励,叶秋跳了下去,去挠他的衣角。

韩文清眉头打了结。

李励捂着胃,瞅了瞅猫,又抬头望着韩文清:“……这……这是你的猫?”

“嗯,”韩文清盯着叶秋又在扒另一个人的衣服,“为什么袭击我。”

李励突然有了底气,手在灰尘满布的地板上狠狠捶了一下:“这是魂主的地界,你这种毫无敬仰之心的人,必须滚出去!”

韩文清平静地回答:“我来找四佬。”

四佬就候在楼上,对话都停在耳中,此时也走了下来。他年纪颇大,面带病色,却有一种狠厉,到底是灵都的地头蛇。

叶秋皱皱鼻子,滑进了衣柜。

“你是何人,找我何事。”四佬压低声音道,怕惊扰了楼上的人。

韩文清做事一向干脆利落,直接递出准备好的照片:“认识吗。”

四佬并未表态,倒是李励爬起来抢过了那张照片,神色微变。

他并不想表露,但韩文清依然看的出来。

“你认识他。”这是陈述句。

“他……他是程成,我、我……”李励结结巴巴说了半句,被四佬大声的咳嗽吓得不敢再动。

四佬背着一只手,抽出了一杆烟枪深深吸了一口,抻在剥出了木刺的扶手上,不紧不慢道:“程成是灵都的人。”

灵都自有一套自己秩序,如何判罪如何得赎,联邦确实一直不便插手,更别说其他外来的人。

这时叶秋从柜子里跳了出来。

 

身段优雅的黑猫,四肢修长,碧绿的眼睛在昏暗的楼梯间瞳孔完全张开,那荧荧光色要把魂魄都收干净。它朝四佬叫了一声,细长的尾巴晃动,明显警戒着。

韩文清低头,黑猫抬头望了望,身体在他脚边蹭了蹭。

四佬眯起眼睛,水烟袋不抽了,搁在胳膊弯。黑猫却没有放任他打量,一弓身子跃上韩文清的风衣后摆,三两下卧在肩头,湿润的鼻尖埋在了韩文清肩窝里。

四佬声音有些沙哑:“……这猫?”

韩文清摸了摸黑猫柔软的头颈:“它叫海棠。”

“你把它杀死在程成身边。”

四佬脸色一白,原本便不好的气色更差,重重敲了敲掉粉的墙壁:“……居然没死……没死!”他忽然转身直愣愣跪了下去,照着楼上重重磕头:“魂主!我办事不利,万万不要驱逐我出圣地啊!”

这下不但韩文清和叶秋,李励和他的伙伴都愣住了,两人惊惧不定,赶紧也跪下来朝四楼叩拜。

韩文清不久前刚听过的尖细虚弱的声音再次出现,这次更加憋闷些:“猫有九命,不知要杀几次才到那个九。”

“既然没死就算了,不过是个畜生。你去跟那个人把事解决了,这里不欢迎异教徒。”魂主道。

四佬这才站起来,他本来也年事已高,这不分轻重地一跪,直接磕伤了膝骨,哆哆嗦嗦地险些没滚下去,李励有些眼力见,立刻扶住。

四佬却感觉不到疼似得,又或许所有感官都被魂主的一句话所赦免:“既然魂主有命,你与那只猫,便随我来。”

 

他们朝三楼更深处走去,筒子楼里两边都是居所,大白天的也没有开灯,昏暗得几乎看不清路,更有一种腐烂铁锈气味,被堵塞在不流通的空气中,只能循着尽头打开的一扇门的微光前行。

叶秋一直没说话,虽然这也是为了扮好海棠,但韩文清还是觉得不对劲,落后两步。叶秋目测了一下与四佬的距离,凑到韩文清耳边,柔毛都蹭在韩文清身上。

“这墙壁上被写了字。”

韩文清捋了捋,把黑猫纤细的胡子从自己脸上抚开。

“是用人血写的。”叶秋继续说。

韩文清不动声色:“写得什么?” 

若不是一片黑暗,韩文清能看见一只猫翻白眼:“猫是红色色盲,你说呢?”

刚嘲讽完,叶秋即刻感到韩文清肩上的肌肉一紧,顿时毛竖了起来,怕对方怒了把自己丢下去,弓起背随时准备跳走……却没想到被挠了挠下巴,一声低笑稍纵即逝。

更可怕了好吗?

叶秋抖抖毛。

 

 

楼道中愈加暗淡。

四佬三人已经走到了尽头的门扇处,遮挡了一部分光线,他们面无表情地站立着,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走来的异教徒,那是冷漠、残忍毫无怜悯之心的目光,封闭固守着处于荒凉之地的灵魂。

韩文清一步步踏入了房间。

用来做简单会谈的屋子很简陋,不大的客厅里放着一张油腻的方桌,四周摆了几条长凳,一个灰白色的瓷壶放在中心却没有杯子,青灰色的墙漆剥落,又被陈年的灰尘黏在墙上,窗户没有窗帘,雨渍和蜘蛛网一道挂在屋顶的边缘。

黑猫安分地蹲在韩文清肩上,左右看看,舔了舔爪子。

四佬刚进去就有为干杂活的帮婶迎上来,搬出了唯一一张靠背的藤椅放在方桌的东面,那张藤椅老旧破烂,上面的垫子破旧而干净。他坐上去,没有喊韩文清坐下来,韩文清也没打算坐下来。

四佬挥挥手:“李妈你退下。”

李妈低着头不说话,脚下生风飞快地离开了这间房子,最后几步几乎是跑出去的。

“程成是死了没错,但灵都原本就是生鬼死魂之地,如何。”四佬把烟枪重重敲在方桌上。

“自然是找杀害了程成的人。”

“呵,”四佬笑了,脸上的褶子皱在一起,苍老又狰狞,“好大的本事,就算我说程成是我杀的又如何,抓我入狱吗?”

他猛得将烟枪砸在桌上,横眉竖目大声喝骂,干瘪的嗓子里发出嘶哑的破音:“这里是灵都!!!”

韩文清全然不惧,踏前一步一手压在桌子上,稳如泰山磐石:“听说你有几位手下跟程成一般,死而不僵。”

扑通扑通扑通——!狂暴的心跳声!

韩文清话音未落立刻往后跳了一步,可即使这般,暴起的寒光也从他手臂上划过,划破了几层衣服,伤口慢慢渗出血来。李励喉中一声压抑的怒吼,手里攥着一把军刀,反手又朝韩文清刺去。

“联邦特异事件调查局的走狗!”他吼道,额角青筋暴起,竟是不要命的打法。

这对韩文清来说倒没什么,两三下就劈在李励的手腕,听得见的咔擦声,定是腕骨断了。他一脚踢起掉落的军刀,瞥了一眼:“PX3633,去年的新制式,防着调查局,你们这教派果真跟党派有关。”

四佬站到了门口,阴沉着脸:“妨害我们往生之路者,必须死。”

李励发出凄厉的嚎叫,尖利得让叶秋敏锐的猫耳觉得疼,接着一把抱住韩文清的腿,伙同的青年抽出一柄砍刀,狂叫着朝韩文清头顶劈下!

刹那之间叶秋当机立断跃向门口,跟上离开的四佬,留下两个小兵给韩文清。韩文清也早就知道叶秋会追上去似得,一点也不担心四佬的去留,只是带着李励跳了一步,堪堪躲开全力劈下的凶器。

吱——呀——

一直敞开的老旧门扇猛然以一种不符合它老迈年份的迅猛重重合上,房间骤然沉入一片诡异浓重的黑暗,窗子的玻璃被不详的墨汁浸透,背后的墙砖纷纷碎裂倒塌,有什么不详的声音在悉悉索索的响起,随着空洞漏气般的喘息声,愈加急促沉重。

“喵——!!!!!!!!!!”

韩文清最后听到叶秋的声音是一声惨叫。

李励死死抱住他,口里飞快地念着口音古怪的经文,刀破空成风,袭来!

 

 

 

####

 

 

黑猫的身体终究太过弱小,叶秋刚追出去就被突然合上的门揍了屁股,随之迎面一股罡风袭来,又把叶秋重重吹撞回门板上。这几下差点把黑猫的脊椎给撞断了,好半天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稍稍弓起背就一股钻心的疼。

叶秋努力动了动爪子,也只做到了把指甲弹回去又收回来的程度,身体不是自己的,连以血召唤都做不到。

简直想骂混蛋!

可现在根本不是抱怨的时候,门合上的瞬间叶秋已经发觉空间发生了断裂,此时的走廊里不仅仅是黑暗,而是浓厚的煞气,遮天蔽日,包裹了整个走廊,没有光线更没有出口,所有声音都会带着一丝闷窒的回响,四佬也不见了踪影。

他被困在这里。

有东西坍塌了……自东端一路崩陷,那些响动来自墙壁外侧,也就是韩文清所在房间的一条线上,叶秋甚至听见了一些属于亡魂的嘶吼,却因为局限在猫的身体中感受不到更多。

叶秋甩甩头,勉强站起来,朝异动之处奔去。

就是这里!

跑到走廊的三分之二出,叶秋对上了异动的崩塌,伸出一只爪子搭在墙壁上。

「鬼影幢幢,不予言、不可知、闻西以降,晓以秘语,为我所察……」

他闭上眼睛。

就在这墙壁的另一侧,一只骨节扭曲死气沉沉的手砸穿了房间的隔墙,砖石掉落后透出下一间房的模样,里面好几具站立的腐尸已经把再下一间的砖墙敲出了一个缺口,而身后已经破烂的空洞之处,数十具尸体还在攀爬行进!

这是要去韩文清的那间屋子。

可不等叶秋为韩文清操心,来自黑猫身体的直觉让他警觉起来,飞快退后,压低身体望着四周。

有人!

“海棠真是有趣的猫啊,不是吗?”

是魂主尖细嘶哑的说话声,在这走廊里分辨不出方向,只道实在是刺耳。

叶秋不断转换着视线,只是现下连异动他都无法继续感知,什么都找不到。

魂主笑了起来,高高在上的戏谑:“找不到我吗?为什么,你不抬头看看呢?”

叶秋脖子一凉,瞬间窜了出去,原先所在的地方霎时被戾气贯穿,他不敢停歇也不敢回头,现在这个身体可没有什么反击之力,拼命地往跟韩文清分开的门口奔逃。

头顶的天花板不知不觉间变得跟血浸透过似得,腐败的血不断滴落,阴沉的低吼在走廊回荡,叶秋终于看清墙壁上用人血写的是什么了——

是固魂咒!整个走廊都被写上了固魂咒,宛如一道魂魄的囚笼,束死了无数的孤魂厉鬼!

“全部都是人心之血……你杀了多少人!”

黑猫躲着可以烧灼躯体的腐血,怒道。

“以为在猫身体里我就发现不了你吗……叶秋……?”魂主一直浮在上空,没有理睬叶秋的问话,好整以暇望着黑猫狼狈的逃窜,最后避无可避地被逼到尽头。

“想利用着调查局的人来对付我,太天真了。”他抬手覆在假面上,圆润的指尖用力扣着坚硬的面具,不然无法忍耐疯狂的笑意。

“不,这可不是对付,”叶秋缩在角落,倒依然不带一丝惧意,他语气轻松,却掷地有声,“是审判。”

魂主轻飘飘地哦了句,伸出的掌心放了两枚骨铃,密密麻麻的咒文从骨铃里飞出,立即像一张血网罩住了黑猫,叶秋的魂魄一阵剧痛,被那咒文的力量束缚在黑猫的身体中。不待叶秋缓过劲,一把利刃砍断了黑猫的四肢,又在他无法抑制的惨叫中剜去了黑猫的心脏。

魂主冷笑道:“陪伴着这身体,直到天地颠覆吧。”

 

然而叶秋却在此等境地下眨了眨眼睛。

“离你以为的结束,还有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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