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钟凸镜

[伞修/邱叶/主周叶]十里桃花戮 拾柒

新工作超级累……不缩话



「拾柒」

 

“魑魅冰魂,那是什么?”陈果问道,“你可别故弄玄虚得骗柔柔的好东西啊。”

匆匆忙忙收拾了张平稳干净的桌子,陈果捧着骰蛊端详了一遍又一遍,觉得实在是世间难得的好宝贝,忍不住警告了一下叶修。

叶修随意把腰间系的袋子抽下来丢在桌上,平常道:“这个就是,老板娘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验货。”

拿袋子灰黑色,麻绳系口,看起来实在其貌不扬,陈果越发觉得叶修拿出得不是什么好玩意,没想到打开之后一时间惊讶得都忘记说话。

那是一只优美洁白的飞鸟,安安静静得卧在袋子中央,墨玉般的眼睛正看着她,似乎下一刻就会流出皎珠的眼泪。

叶修一掌把魑魅冰魂的脑袋按下去:“真了不得,还会装可怜。”

陈果被魑魅冰魂惹得心尖儿都为它疼,唐柔也不免多看了几眼:“这不是普通的鸟吧?”

“昆仑山里的特产,”叶修轻描淡写,“略通人性,百十年能被找到一只,拿它做彩头你不会亏。”

“柔柔、柔柔!你一定要赢啊!”陈果立即找到了立场,坚定得希望唐柔把魑魅冰魂赢回来,说不定能用它招揽个生意什么的,做个招财鸟也好啊!

既然发钱的人说话了,那自然要开始比,叶修正要谦让一下持盅,唐柔抢先轻巧得将骰盅抄在手中:“就由我先来吧。”

“请。”

唐柔微微一笑,单手托住,并未起身,只是抬高手,指间一松劲骰盅就落了下去,可就是这短短一段距离,骰盅尚在空中,唐柔手腕一翻已经接住。

叶修在心中暗自说了一声好,就这一招便能看出唐柔一手赌术绝非花架子,不但手快,而且内有乾坤,玉骰子相互撞击声脆,与骰盅相击声稳,看起来不过是上下摇动,骰子在其中却是行圆翻动,若是老手,自能控制翻动的面数,而决定一开始面数的就是最初得那一落,是大是小,全凭庄家是在空中哪一处将骰盅接在手中。

这一手有个名字,正是流传自长悦坊,名为天地春。

“停手无悔天地春,”叶修点点头,抽了一只筷子算作笺子横放在中间,“一小两大,大。”

唐柔极其短暂得停了一息,坦然放开骰盅,笑说:“这把你赢,换你来。”

陈果一头雾水:“柔柔你开啊,万一叶修他骗你的呢?”

唐柔摇摇头:“我摇的盅,他猜对了。”又神采飞扬的一瞥,“还有五轮,第一把不算什么。”

叶修跟着笑,也不开盅,直接拿来摇盅。

比起唐柔,叶修手法简朴得多,就是挺普通的左右摇动,甚至动作还没有唐柔流畅,可连陈果都发现了,唐柔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听骰,靠耳力也要靠经验,唐柔虽是富家女子,却并非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她不乐意女工打发时光,父亲便经常带些奇淫技巧的玩意给她顽,这骰子赌戏便是唐柔自小玩起的,唐父还给她找了几个北地有名的赌王陪她,且她天生手快,反应极佳,随意玩了几年,那几个赌王竟然赌不赢她,别说大江南北的赌场,就是天下第一的长悦坊,唐柔也能纵横其间。

——她却听不出叶修摇的盅。

叶修没多说,很平常的将骰盅放于桌面,用眼神示意唐柔可以下注了。

唐柔拧着一股劲,背板挺直,认真说:“两小一大,小。”

叶修说:“确定?”

唐柔回:“确定。”

陈果看着着急,先下手把盅揭了:“啊呀两小一大柔柔你……咦,是……大……”

三点、三点、六点,十二点大。

把骰盅取回来,叶修告知一声:“我可继续了。”

这回唐柔当真一点也不敢懈怠,手掌微握,凝神静听。

轱辘轱辘、嗒嗒嗒……

骰盅被放下去的时候,竟然还有几乎无法察觉的滚动声,必定是骰子最后又滚了一滚。唐柔心中略定,肯定道:“三小,大。”

叶修也不说话,抬手大喇喇将骰盅揭开,却是一点、一点、一点,三小,小。

唐柔盯着那温润的骰子,明白了一件事——

叶修出千,而且是她无法看破的千。

可赌就是赌,若不想输,只有出千,遇上两位都是赌徒的,那就是各凭本事,眼前这叶修身手眼力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想到深藏不露,果然是江湖人口中传颂的高手。

唐柔思之及此,心道自己终究不是江湖中人,心境反而平静了下来,无论如何还有两轮,只要能看出破绽,那就是她赢。

“我输了,继续。”

叶修一派得镇定平静,也不知道是心不在焉还是就真的心如止水,再摇盅,依旧磕磕绊绊貌不惊人的样子,等他停下手,看着唐柔,笑问:“赌的滋味如何?”

——上不知天下不知地,完全靠着一念之差

赌,还是不赌?

唐柔眼睫一闪,甚至报出了点数:“三、五、五,大。”

叶修揭盅,一、二、三,小。

包子一旁怪叫不愧是老大,陈果纠结着扯了扯叶修,觉得他有点过分。

知道是有本事有能耐了,让一让别人姑娘又怎么样了嘛。

叶修不语,只看唐柔。

到现在,唐柔再不曾江湖行走,也明白她自己踢到了一块铁板,明明叶修什么都没做,却什么都不知不觉中尘埃落定,可她心性里就有着一股韧劲,自腰间取下一股编制粗糙的络子,置于桌上,轻轻一拨,显出被编织在里面的一块白玉来。

白璧无瑕,十全德,叶修一见就笑了,这唐柔姑娘平时不显,身上全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他也不多说,按着唐柔的意思,继续开!

白玉。珊瑚耳坠。珐琅荷包。南珠掐丝镯。碎金碎银。

陈果目瞪口呆得看着唐柔像是真的赌徒一般,将身上的东西一件件都丢了出去,心中越发觉得叶修欺人太甚。

最后一把,唐柔再给不出什么东西,静默片刻,不由得拍手一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唐柔输的不冤。”

叶修胸腹最开始的那一阵翻江倒海到现在已经平复,他拿了碎金碎银,把剩下的都拨给了陈果,说:“毕竟是外家功夫。”

“……”唐柔咬咬唇,张开口又合上,问了另一件事,“你……会否去江南?”

叶修看出唐柔有事,她不点明,就也不说破,只嗤笑:“怕我去踢馆不成?”

包子举手:“老大别忘了带我,我就擅长这个!”

陈果一手把人拍下去,小心翼翼把桌面上的宝贝都捧回给唐柔:“包子,你凑什么热……啊呀,”她一拍桌子:“忘记了忘记了,微草山庄被雪崩埋了,轮回剑意前去探路,蓝溪阁也一早退了屋子……也不知道他们三家有没有把下山的路打开。”

“雪崩?”

叶修似乎猜到了什么,手指在下巴处一抹,懒懒一笑:“突然有点儿想去看看了。”

 

 

蓝溪阁不打算再回兴欣客栈,剩下的车马人手,被喻文州嘱咐了就在今天等在他们下山必经之路的路口之时,恰好轮回剑意刚刚出发,周泽楷玉面具上印着一抹雪光,骑一匹乌云踏雪,带着轮回剑意与蓝溪阁众人擦身而过。

轮回剑意经过不久,喻文州一行人策马前来,领头的弟子连忙迎上去。

“哦,轮回剑意下山了,人马却没有全带走?”喻文州松松挽着缰绳,也不下马,“难道是下山的路出了什么事?”

“阁主英明,”领头弟子心甘情愿忍不住的拍马屁,“前些时候,下山方向传来巨响,似乎地动山摇,有数息。”

喻文州望了一眼下山的方向,目光在轮回剑意留下的马蹄痕迹上转了一圈,问:“微草山庄呢?”

领头弟子灵光一闪:“就是巨响发生的前些时候下山的。”

“明白了。”喻文州把“蓬莱录”投入黄少天怀中,道,“少天,你带着瀚文跟其他人先找个地方等着,我去去就来。”

“哇,这怎么行,万一卑鄙无耻的小人围攻你怎么办,我可懒得接手这么大一摊子。”黄少天抗议。

喻文州制止了他:“无妨,大概是去看戏的。”

 

 

寒风中吹着冰冷的雪沫。

周泽楷跳下马,足靴恰恰踏在血迹的边缘,那两位微草的弟子早就没了气,被人从背后一剑穿心,死在裸露的山石上。

再往前看,原本就不宽的山道被厚厚的雪扑满,越来越高,堵住了眺望的视线,有山岩碎石滚落其中,山道被砸得摇摇欲坠,即便是周泽楷也不敢贸然轻功上去。

江波涛素来细心,这会儿打了个往返,小声跟周泽楷说:“有火药的残留。”

等了一会,周泽楷回答:“嗯。”

“微草山庄……看来凶多吉少。”江波涛怪道,“谁有这么大手笔,居然对王杰希下手?”

正说着,有轮回剑意的弟子上前,手中捧一招魂幡,神色戚戚:“这是……被人竖在雪中的。”

江波涛一怔,周泽楷已经取在了手上,招魂幡色白至烈,风雪里飘飘扬扬,上有触目惊心的血书,观其字句,鬼气森森:

三更起鼓,小鬼锁人。

十八轮回,白箔纷纷。

三零归一楼。

周泽楷戴着面具,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神色,只听他说:“轮回弟子退后,”

江波涛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即刻传道:“都跟我往后撤,马上!”

不去看自家事何种景象,周泽楷手持招魂幡,向雪崩的山路处走了几步。

沙沙沙……

嚓嚓。

这是雪的声音。周泽楷想,不久前他刚刚听过。

又走了一步,距离崎岖的冰雪只有一尺之遥。

嗒嗒。

簌簌簌簌簌簌……

有人在呼吸冰雪,潜伏着。

被冻住的血腥味。

周泽楷继续向前走,碎霜掩在招魂幡之下,风声猎猎。

 

——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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