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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

 

 

 

王杰希被救上来的时候甚为狼狈，主要是伤势太重，还夹带了高英杰和乔一帆，面色苍白，血色全无，全身冷得似是一座冰雕，当即坐下疗伤，高英杰和乔一帆振作精神守在一旁，让陈果和江波涛两方的人都不好问太多。

王杰希只闭着眼回答他们一句：“追凶。”

轮回是江湖子弟，闻得他们的大师兄还能去追查凶手，心知没有大碍，虽然急切，并不担忧，可陈果这边，不管是包子还是唐柔，都未经历过什么真正的风雨，只怕叶修出事，连唐柔这般爽利的女子，也忍不住咬了嘴唇不说话。

乔一帆看不下去，悄悄跟高英杰讲了，找到陈果说：“两位前辈虽有伤，但精神颇佳，他们自有分寸，不用太多担心。”

安慰聊胜于无，陈果对他笑了一笑，感谢这份好意。

乔一帆又坐回王杰希身边，不由得想到刚刚的一幕，那般逍遥遨游之态，正是他心之所往——

 

悬崖之间，风雪如梭，看得见的雪浪呜呜作响。

然而即使如此，那极其微小的踏雪之声，也没有躲过三人的耳朵。本是靠坐的叶修忽而纵身而起，体态平平，偏偏如电似光，根本看不出身患大病的样子，两个小的刚刚睁眼，人已疾出洞穴，而原本便是站立在侧的周泽楷，更不落于其后，他身轻似雁，似乎踏剑凌云，飞出的最后一刻还回首看顾一眼，迎风分雪，如谪仙人。

他们自然不是去送死的。

白雪山崖之上，竟然有玉色的绳索，而一人背影急急荡走，又有一方形的盒子似的东西迎面而来，被叶修弹出细剑，借力挑开——砰！

半空中炸开火药，惊起盘旋的雀鸟！

叶修被疾风乱了身形，好在周泽楷飞驰而来，擒着那人来不及撤走的绳索，险之又险，拉住叶修！

“干得漂亮。”叶修称赞一句，好像差点掉下深渊的人不是他，健腕一抖，千机匣化作长枪，趁着周泽楷未止的势头朝身后一拍，再往前荡了几丈，周泽楷适时放手，叶修飞身坠在前方又一根绳索之上。

不用叶修说白，周泽楷单臂甩出碎霜，刹时剑气纵横，长有四尺有余，激荡一大片的雪雾，敛息轻身，借着自己的剑势，扶崖掠下。

而此时此刻，叶修已然攀绳而上，随着那人留下的痕迹翻身跳入凹陷之处，反手将绳索抛出，周泽楷一口气将尽，恰好握住，沿着叶修的路径，也翩然而落。

这般此起彼落实在是险象环生又精妙绝伦，也是江湖上有名号的轻功，叶修的名为“散人”，不见经传，但速度奇绝，方向诡变，周泽楷的传自《皇华述体经》，取“千千之一物为飞，虫禽鱼兽，气为上，行而下，生机不绝”，号称“生云”。

也难怪江湖小辈望之兴叹。

只见此时此刻，叶修刚触地便翻到一侧，差点又碰到一个方盒，不想那人有些心机，匆忙撤离也不忘布下猜心之计，真正的火药是被取出，放在叶修将要踏实的地方。叶修凌空赞叹这份缜密，千机匣忽又还为白伞，撑开将火药顶开，爆炸之后那伞竟然只是震颤片刻，叶修掩在其后，毫发无损。而再次的声响还未落尽，周泽楷也跳了下来，只扫了眼叶修的形势，毫无迟疑，踏雪掠走，紧追这宵小留下的将要湮没的一丝痕迹。

叶修莞尔，似是感受到两人之间争锋般的一点意趣，收伞之后，人也瞬间不见了踪影。

 

蒙面人也躲得飞快。

他轻功不如周、叶二人，可手臂上另有乾坤，鲲鱼线至柔至韧，末端挂有精镰，在这山体之上借力攀登疾驰，再好不过，更是在极其刁钻之处布下星火匣，阻得身后二人硬是不能再进一步。

可这二人也是十分难缠，他占尽先机，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再拉开一寸距离。

眼看这样追下去不是办法，说不定又要被引到什么陷阱里，叶修摸出一个他路上捡到被烧的焦黑的盒子，捻了一抹灰，心中有了计较，喊到：“雷霆轩主肖时钦，光跑有什么意思，不怕我拿着你的东西打上门去么！”

对方自然不至于被他一句话劝降。

叶修待要再喊，却是一口气续不上来，哪怕有魑魅冰魂傍身，这一路的元气消耗得也着实不小。

周泽楷听到十分震惊，居然是雷霆轩！

雷霆轩的机关暗器闻达江湖，但秉持中立，一脉单传，只做生意，这才周旋与各门各派，现今居然与三零归一楼不清不楚……

突然叶修脚下一停，拦下周泽楷，轻声道：“别动。”

周泽楷实在有些信不过他，迟疑之间已经被叶修伸手拉住，屏息环顾。

他们一路飞驰，不知跟随雷霆轩主到了何处，只见冰封山道，落雪声声，不是嶙峋山壁，便是路边怪石，与其他并没有什么区别。

叶修道：“闻到了吗？”

周泽楷皱起眉，片刻之后，这才嗅到十分微弱的，几乎要被雪花生涩的水气掩盖住的……桃花香气。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可周泽楷都要细心体会才能察觉，叶修却……

周泽楷看向他，叶修笑了一下：“我有个朋友，就是死在昆仑山的桃花阵。”

“……”周泽楷更加警醒，叶修摇摇头：“桃花阵可遇不可求，此处不是——只是若有桃花香，必有桃花仆……”

他拦住周泽楷的手一直都未放下，目视山路的雾雪蒙蒙的尽头，面色凝重：“此兽名为，西王母。”

 

 

“要论情报，谁比得上浅华阁？”

眼前的年轻公子将一身墨青两色的纱衣穿出了百蝶缭绕的味道，邱非还当自己眼花，细细琢磨，是因为这人的神态十分鲜活，嘴唇上沾胭脂，自然形色不一般。他丹凤眼，眼角斜飞，却笑容清爽，难得没有盛气凌人的意思，邱非刚见他与那夷人打了个平手，可说是武艺出众，放下武器，说话行事却有种无忌的少年气。

“那些夷人是马贩子，你看他们牵的马，都是没骟过的，应该是血统一般的种马，不过，关外的马一向千金难求，次一点的，来杨城贩卖，已经足够了。”他解释了一堆，忽而想起还没自报身家，朝邱非拱手道，“我叫张佳乐，是浅华阁的东家，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是嘉世山庄的邱非。”

邱非回礼，问：“我要打听一个人，情报怎么卖？”

“打听叶秋是吧，”张佳乐十分明白，“啧啧，靠这个人的生意，我们浅华阁都可以关店三年了，我说实话，这个人的消息，你买不起。”

邱非略有失望，起身告辞。

张佳乐说完后半句：“可以拿情报来换。”

邱非被叶修调教数年，早就深知没有不要代价的好事，不先急着答应，问：“什么情报。”

“就嘉世山庄的情报吧，陶轩行事越来越没章法，不知道点内幕怎么行，”张佳乐说，“反正你也不喜欢嘉世山庄，说不定还能替叶秋报一箭之仇。

当即，邱非脸色十分难看：“嘉世山庄纵有不妥，也有庄主主持，落井下石，真是小人勾当。”

张佳乐一向听嘉世山庄的八卦下饭，啧啧两声，没想到叶秋教出来的徒弟这么实在，不过这话他没说，换了个目标：“武林新秀孙翔？”

“无冤无仇。“

“刘皓？”

“师兄弟，怎能同室操戈。”

张佳乐忍不住敲敲桌子。

“陈夜辉？”

“……”这次邱非没有立刻反对，即使他平时不生口舌是非，却也瞧得出，这是个小人。

叶秋还没犯事赶走之前，他总是处处给叶秋使绊子，也不知道是联合了谁。

“那就陈夜辉吧，”以为能多个重要来源的张佳乐心灰意懒的挥挥手，“不过这人分量不够，我给你的情报也就不多，公平交易。”

“好。”

张佳乐想了一想。

“叶秋是京城人。”

再想一想，又加了一个。

“他与昆仑山，缘分不浅。”